有他“罩著”,妻子做生意輕輕松松賺得巨額利潤;有他“幫忙”,妻子輕而易舉地將一棟別墅賣出高價。經(jīng)他拍板,國家就損失了15個多億。 

安徽省商務廳原廳長曹勇被控涉嫌受賄、濫用職權,日前由安徽省滁州市檢察院提起公訴。案發(fā)后,曹勇寫下了一封懺悔書: 

“殷鑒不遠,在夏后之世”。我卻依然重復著別人昨天的故事,受賄這張舊船票讓我登上了嚴重違紀違法的客船,駛向了犯罪的深淵。

我違紀違法的主要事實集中發(fā)生在國投新集和浙江瑞通兩個企業(yè)對我妻子威鉆公司的利益輸送上。國投新集通過向威鉆公司采購鉆頭產品輸送了1800多萬元非法收入。

浙江瑞通向威鉆公司購買綠色港灣別墅輸送高出市場價格300萬元房款,兩家企業(yè)共計輸送了2100多萬元的非法收入,數(shù)額之巨大觸目驚心。不管我妻子的經(jīng)營活動我知情多少,不管我又沒有直接收受國投新集和浙江瑞通的賄賂,但領導干部配偶、子女違規(guī)經(jīng)商辦企業(yè)在黨紀國法中規(guī)定、界定是清楚的。

我妻子的違法所得就是我的受賄,我理應承擔由此帶來的經(jīng)濟責任、紀律責任、法律責任。我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:理想信念動搖、法律紀律觀念淡薄讓我意識模糊、思想松懈、精神滑坡,利用職權和影響牟取非法利益,收受巨額賄賂,嚴重違紀違法,讓組織失望,讓親人痛心。

一、收受巨額賄賂,自毀大好前程 

近年來,各級紀委查處的經(jīng)濟類案件中,領導干部配偶、子女及特定關系人利用其職權和影響,牟取非法利益,這是一些領導管干部犯錯誤栽跟頭的重要原因。我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。

2008年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。這一年我取得了事業(yè)和婚姻雙豐收。2008年2月,我與妻子登記結婚,2008年4月,我履新任淮南市長。現(xiàn)在看來,2008年也是我災難的開始。我已經(jīng)查清的違紀違法的事實看,均發(fā)生在市長五年與婚姻五年重合點上。

國投新集是坐落在淮南的一家央企、上市公司。因我市長的職權和影響,加之我妻子的特殊身份,威鉆公司不僅順利成為國投新集的供應商,而且供貨價格還比較高。威鉆供公司5年多來在國投新集共實現(xiàn)銷售收入1億多元,利潤超5千多萬元,其中非法所得達到1800多萬元。

我仔細算了一下,我在淮南工作1782天,國投新集每天都在使用威鉆公司鉆頭,我每天不知不覺受賄1萬多元,從而構成我1800多萬元的巨額受賄。

浙江瑞通公司是參與淮南建設的施工企業(yè),替政府修了幾條城市道路,工程額達6億元。瑞通公司老板陳某善于走夫人路線,他時常在合肥與我妻子見面喝茶。2010年底,兩人喝茶時,陳某說打算在合肥買一處房產做公司辦公用房。隨后兩人商定將威鉆公司綠色港灣別墅賣給瑞通公司,結果出售價格高出市場價格300多萬元左右。

交易后,陳某去淮南就政府欠瑞通公司的工程款一事找過我,我給時任淮南城建投資公司總經(jīng)理鮑某打電話,請他在年底撥付工程款時予以照顧。這次交易成功,構成了我高達300萬元的巨額受賄。

我的巨額受賄集中于此。表面上看是三家企業(yè)的市場交易,屬正常交易,實際上因市長的存在,國投新集作為淮南座地企業(yè),瑞通是淮南的施工企業(yè),威鉆實際控制人是我妻子,三家企業(yè)圍繞我市長職權、市長影響、市長光環(huán)進行了超出市場規(guī)劃的交易。國投新集雖是央企,但坐落地方,需要地方支持協(xié)調解決的問題很多。尤其是煤礦開采,涉及到市縣鄉(xiāng)三級政府,涉及到涉礦的每戶百姓,涉及到規(guī)劃、拆遷、征地、安全等方方面面,沒有政府的協(xié)調是難以想象的。

有一次,我妻子說,國投新集及劉某對她企業(yè)都很照顧,是否對劉某表示一下感謝。我說不用了,我作為市長也為他們公司協(xié)調解決了不少事情。作為丈夫,我也不能脫俗,國投新集的事,能辦的還是盡力辦盡快辦的。浙江瑞通作為一家外來企業(yè),更需要一棵大樹來遮風擋雨。

急于尋找保護傘的陳某終于從綠色港灣中打開了缺口,從而與市長家庭形成了利益鏈條。實現(xiàn)利益他可以借助我盡快收回工程款,潛在利益在淮南他可以謀取更大發(fā)展獲取更多利益。這兩起巨額受賄,讓我深刻認識到既沒有管好自己,也沒有管好家人,“一屋不掃,何以掃天下”。教訓極其深刻,貪欲自毀前程。

二、官商模式家庭,滋生腐敗溫床 

我與妻子2008年2月重新組織家庭,“無心插柳”形成官商模式家庭。這種“一家兩制”的官商家庭本以為是最佳模式,是一條通往既富又貴的最佳路徑。這種家庭組合,我挺直腰桿做官,拒金錢于千里之外;她依法經(jīng)商辦企業(yè),為家庭積累財富?？芍^富貴兼得,名利雙收?，F(xiàn)在看來這種想法是多么幼稚、多么荒唐。

在官商家庭中,我扮演了丈夫和市長的雙重角色。每當看到妻子疲憊的身影和疲倦的面容,我作為丈夫感到心痛。每當聽到妻子經(jīng)營公司出現(xiàn)問題,我作為市長就有出面的沖動。這種雙重身份,讓我的感情和理智經(jīng)常發(fā)生碰撞,一會感情占上風,一會理智占上風。對待妻子經(jīng)商辦企業(yè),作為市長,我總體是理性的。但是作為丈夫仍犯了“智者千慮,必有一失”的錯。

在國投新集和浙江瑞通兩起受賄案中,無論是作為市長的丈夫,還是作為丈夫的市長,在婚姻、在官商家庭面前我做出了艱難的選擇。我知道,我的一句話、一個招呼比她跑上一百趟效果還好,舉手之勞又何必讓她如此辛苦。在家庭中,她經(jīng)營收益我和家人也都是有所享用的。她裝修豪華的恒大華府我居住其中;她公司購買的高檔轎車我也經(jīng)常乘坐;她拿出100萬元資金幫助兒子創(chuàng)業(yè);她花50多萬元在舒城縣城買一套商品房讓我的父母居有定所。

實際上,我妻子公司作為國投公司的供應商,在我就任淮南市長時就應中止合同,退出市場。我的到任,形成了她在我任職地經(jīng)商辦企業(yè)的事實,違反了中央《廉政準則》“五十二個不準”的規(guī)定要求。我卻掩耳盜鈴,認為是央企,不屬于我管轄。其實央企在地方,與地方藕斷絲連,沒有地方政府的支持,是很難發(fā)展的。我不但未讓其退出,反而還為她公司參與國投新集新一輪招投標打招呼。

浙江瑞通與威鉆公司的房產交易,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,這與我及妻子認識上模糊有很大關系。明知道不該發(fā)生的事情,卻沒有制止,形成了異常交易的事實。交易后,我還為瑞通公司就淮南政府欠其工程款進行協(xié)調,讓市城投公司在年底撥付工程款時予以照顧。這不僅默認了此次交易,反而讓瑞通老板陳某,體會到交易成功的喜悅。兩個企業(yè),兩次招呼,造成了今天無法挽回的嚴重后果。我的錯誤與官商家庭密不可分,我的違紀違法與認識模糊關系密切。

官商模式的家庭,在權力與金錢極易產生交易的今天,在黨風、政風、社風、家風好轉仍需時日、反腐倡廉任重道遠的形勢下,從制度設計上杜絕增量、解決存量尤為重要。盡管中央對領導部配偶、子女經(jīng)商辦企業(yè)有具體規(guī)定。但實踐證明,這種模式在我國極易產生以權謀私、權錢交易,官商模式的家庭是滋生腐敗的溫床。

三、理想信念動搖,清廉底線不保 

十三周年廳(市)官路,我有些飄飄然。認為自己受黨教育培養(yǎng)重用多年,經(jīng)歷、閱歷、能力都不錯。沒有太多“本領不夠、本領恐慌、本領落后”的感覺。加之現(xiàn)學現(xiàn)賣、現(xiàn)燒現(xiàn)賣、臨時抱佛腳的水平比較高,總能在工作中屢屢過關。憑一點小聰明,往往拍腦袋辦事。

我一直在反問自己,為什么理想信念動搖?關鍵時刻甚至把理想信念拋之腦后?究其原因,還是講黨性、重品行、作表率不夠,秉公用權、廉潔從政不夠,一身正氣、一塵不染不夠,常懷律己之心,常思貪欲之害,常除非分之想不夠。

工作交往中,特別是在淮南工作期間,數(shù)次收受煙、酒、茶葉、衣服、手機等物品;多次收受購物卡、加油卡等有價證劵;父親病重,安排去上海手術后又去淮南武警修養(yǎng)。當時主要考慮術后臨近冬天,父母居住的公房破舊,天氣寒冷,不利于病人的恢復,同時我住在武警,早晚也好有個照料。

父親在淮休養(yǎng)期間,個別領導前來看望,送來少量慰問金及補品,慰問金沒有退回,也沒有上交;懷著對兒子的愧疚,為其經(jīng)商辦企業(yè)打招呼。兒子合肥的企業(yè)在淮南開了一個門面,銷售富光杯,我不僅沒有制止,反而直接或間接幫助給中化三建、中石化安徽分公司等單位打招呼,從中獲取不當利益。

法治國家呼喚法治政府,法治政府需要樹立法治思維。拍腦袋、拍胸脯、拍屁股的“三拍”干部已經(jīng)入歷史博物館,我一直在問自己,“時間都去哪兒了?”天天以工作忙、應酬多為由,給不學法、不用法找借口。對法律知之不多,知之甚少,忙應付,用什么學什么,學習不系統(tǒng)、不全面、不深入。沒有牢固增強法制意識,樹立法治思維,結果導致市長任上在重大決策、招商引資中還是出現(xiàn)了不少失誤,有的甚至比較嚴重。如果我作為市長帶頭學法、用法、守法,就會盡量避免決策失誤,更不會出現(xiàn)清廉底線不保現(xiàn)象。

四、愧對黨和人民,走上不歸之路 

《懺悔》歌有一段歌詞這樣寫道:“我的靈魂有罪,我的傷口有淚,我恨我自己無法面對,我身心疲憊心力交瘁,失去后才發(fā)現(xiàn)珍貴......”我深知自己處在“去不了的是遠方,回不了的是故鄉(xiāng)”的窘境,走上了一條不歸路。真切感到愧對黨,愧對人民,愧對父老鄉(xiāng)親,愧對親人。

愧對黨的教育培養(yǎng)。我從小在農村長大,跳出農門走進大學校門,得益于黨的高考制度恢復;從大學校門跨入工廠大門,得益于黨的大學生分配政策;從工廠門到機關門,得益于黨的公開選拔干部制度。

2002年2月,37歲的我任淮北市副市長,39歲任淮北市委常委、秘書長,40歲任省政府副秘書長,43歲任淮南市長,49歲任省商務廳長。13年廳(市)官路,經(jīng)歷5個崗位,每個崗位都體現(xiàn)培養(yǎng)與重用。每個崗位上的我,都是省同期最年輕的干部之一。

13年間,我經(jīng)歷了研究生、碩士研究生、博士研究生的學歷教育,經(jīng)歷了中央黨校、國家行政學院、浦東干部學院、省委黨校的專門培訓。特別是去年上半年參加的中央黨校中青一班4個半月的學習,是作為省部后備干部培養(yǎng)的。黨對我的教育培養(yǎng)是無微不至的,是付出很大代價的。我卻不思感恩、不去珍惜,給黨造成了很壞的影響,我感到十分痛心和自責。

愧對淮南人民的重托。2008年4月,我懷著一腔熱血。滿腔熱忱奔赴淮南,準備在淮南大地上施展抱負和才華。黨組織賦予我的重要崗位,我十分珍惜、加倍呵護。5年市長路,我曾以“市長難當、市長難得、市長難忘”為題在“中國黨政干部論壇”上發(fā)表文章袒露心聲。5年間,我為淮南做了一些有益的事情,但與淮南人民的重托還相差甚遠。他們對我的呵護我記憶猶新,他們對我的褒獎我時刻銘記,他們對我的包容我歷歷在目。我卻辜負了他們。市長5年,是我巨額受賄的5年,是我違紀違法的5年。我讓淮南人民失望了,真誠地道一聲“對不起”。

愧對父親的期待。我是從六安舒城走出來的孩子,一方水土養(yǎng)育一方人。舒城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總關情。那里有我兒時的伙伴、童年的夢想,那里有我敬愛的老師、親愛的同學,那里有我可親可敬的父老鄉(xiāng)親。我的每一點進步他們都十分關注,我的每一次重用他們都十分高興。盡管我不能給予他們什么,也不能給他們幫什么忙,但他們就是這樣的淳樸,就是這么執(zhí)著。在他們眼里,我是從他們那里走出來的大干部,我是他們的驕傲。今天我要告訴我的父老鄉(xiāng)親,對不起,我給你們丟臉了。

愧對親人的囑咐。我是家里的長子,父母既對我嚴格要求又十分疼愛。17歲我考上大學,記得去六安上學每次都要過我家村莊后邊舒城與六安的界河——豐樂河。幾年中,我數(shù)次回來,母親總是堅持背我過河。冬天河水寒冷刺骨,每次看到母親凍得紅紅的腿腳,我的眼睛已模糊,我的心在顫抖。多年來他們只有付出,即便我當了市長,他們仍居住在鎮(zhèn)上破舊的公房里。從不給我添任何麻煩,也怕別人給我找麻煩。別人通過他們找我辦事,他們都是婉言謝絕。每次見面,總要教育一番、叮囑一番。因為工作忙很少回去,他們總是坐在電視機旁看安徽新聞,期盼偶爾在電視上看到我的身影。

現(xiàn)在二老都已年逾古稀,父親大病初愈。聽到我出事的消息,肯定是如晴天霹靂痛不欲生,一定是茶飯不思以淚洗面。我對兒子一直心存愧疚,如今他已結婚生子,本想自己創(chuàng)業(yè)卻遭如此重創(chuàng),孩子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。現(xiàn)在我讓家人背貪官罵名的恥辱,并將長期受到痛苦煎熬和精神折磨。這是我余生怎么也不能原諒自己的。這里,我要對父母道一聲:孩兒不孝,期盼你們堅強的活著,等兒子回來的消息,再來報答你們的養(yǎng)育之恩。

妻子因我涉案在身,她與我結合7年,5年多兩地,在一起時間很短,可她無怨無悔,獨自一人承擔起家庭重擔。她心地善良,多年經(jīng)商辦企業(yè),也做了在金寨捐80萬元建兩所希望小學等不少公益和慈善事情。如今,我80多歲岳母病重,需要她的陪護。遠在國外上高中的小兒子需要她的照料。我的整個家庭需要她去支撐。這里,我懇請組織能給我涉案的妻子予以寬大。

“滴水之恩,當涌泉相報”。我深深地感到對不起黨、對不起人民、對不起親人。我只能以余生的積極作為向黨贖罪、向人民贖罪、向親人贖罪。人赤條條地來到這個世界,還會赤條條地個世界。生活中常常會揮一揮衣袖,最終不會帶走一片云彩。

人性的弱點和貪婪讓我跨越底線、超越紅線,去謀取不屬于自己的非法利益?！敖o欲望一個容器”,把無限的欲望裝起來,一旦潘多拉魔盒打開,就會越發(fā)不可收拾。試想,我作為領導干部,一天三餐飯,一夜一張床,要那么多錢干什么?有人說給子孫。其實兒孫自有兒孫福。如果兒孫成大器,給他們錢有什么用?如果兒孫不成器,給他們錢又有什么用?金錢多了只是一個符號、一個數(shù)字,已毫無意義。到頭來,讓自己深陷囹圄,走上違法犯罪道路。

我的案例,期望能給人以警示和啟示,即“敬畏黨紀、敬畏國法”,“敬畏人民、敬畏權力”,“敬畏生命、敬畏自由”。